唐家內堡的主樓中，此時人來的相當齊全，不光門主唐傲天和唐門四位長老在此，就連不過問門內事務已久的唐老太太也在，還有一齊被邀請過來的浩氣搖光壇主月弄痕。

本來眾人是在商討關於中原各派掌門失蹤一事，但是此時樓內氣氛卻明顯不對，門主唐傲天坐在上首，唐老太太就坐在唐傲天身邊，而唐門四老分立兩側，月弄痕則是站在長老唐懷禮的下首。

此時，廳內眾人的目光，都聚集在跪在中央下方的那個唐門弟子身上，而這唐門弟子，赫然就是之前被渺和穆玄英抓到的黑衣人——唐泠。

此時穆玄英和渺也站在唐泠的旁邊，唐無樂也在，幾人一起接受廳內眾人目光的洗禮。

唐傲天神色不善的盯著跪在地上的唐泠，心中暗道不好，本來他是想趁著月弄痕來主樓議事，讓人把穆玄英悄悄的帶到密室以便他詢問空冥決之事，沒想到他派去了兩個人，竟然連一個孩子都抓不回來，還反被對方俘虜了，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！

其實唐傲天也是冤枉了唐泠，唐泠武功不弱，甚至遠在穆玄英之上，一開始很是謹慎完全沒想動手，只是眼看要被那少女發現了，這才想要脫身離去，卻無奈這少女武功詭異，那火墻竟瞬間出現，這才讓他的浮光掠影失效，失手被擒。

“無樂，這到底是怎麽回事，你來說！”唐老太太瞇起眼，神色不善的從唐泠的身上掃過，又看了看渺和穆玄英，最終目光停在唐無樂身上，讓他將事情說清楚。

唐無樂見事情已經鬧開，反而松一口氣，將自己見到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：“啟稟門主、老太太和各位長老，方才無樂本是想去竹苑拜訪一下這次助我唐門的恩人，不料剛到門口，就見唐泠行蹤鬼祟，欲對穆少俠和姜姑娘不軌，這才被他們二人制服。”

反正他也不知道門主要搞什麽鬼，既然這事都捅到老太太這裏了，他也沒必要再去趟渾水，雖然面上得給門主留面子，但是自打他看見唐泠的那一刻起，他就知道這事定然跟門主脫不了幹系，就看門主要怎麽自圓其說。唐無樂不禁在心中冷笑道。

“唐泠……我怎麽記得是門主的親信之一？”長老唐懷義是唐老太太的親兒子，也是四長老中的老大，為人最沒有野心，對於上任門主唐簡也一向是心悅誠服，後來唐簡失蹤後，更是愛屋及烏，對唐簡之子唐傲天繼承門主之位一力促成，可算是唐傲天最有力的支持者。此事鬧到主樓來以後，他第一時間便認出了唐泠，卻覺得此間必有蹊蹺，不願相信是唐傲天的安排。

“大哥您沒有記錯，唐泠確實是門主一手培養，一向對門主忠心耿耿，可謂是最得他信任的親信……” 長老唐懷信則是跟門主唐傲天一脈一向不合，此時見事情扯上了唐傲天，哪裏有輕松放過他的道理，他雖不知其目的是什麽，但這也不妨礙他落井下石。

“傲天，你來說，此事是怎麽回事？”事涉門主，唐老太太就成了在場最有審問權的人，她此時神色淡淡的，心裏卻是七上八下，對於事情的真相並摸不準。

唐傲天神色不變，心思卻是轉了又轉，開口承認道：“唐泠確實是奉了我的命令前去竹苑……”

“這……”

一直在旁靜觀其變的月弄痕有點吃驚，其他人也覺得有些出乎意料，渺和穆玄英對視一眼，顯然是沒想到對方承認的這麽幹脆，一旁的唐無樂卻覺得事情沒這麽簡單。

果然，唐傲天不待眾人反應，便又露出一個俊雅的笑來，解釋道：“我最開始是派唐泠和唐意一起前往竹苑，意在保護穆少俠和姜姑娘的安全，畢竟我唐門危機剛過，傲天並不敢確認堡內還有沒有賊子殘留，故才派人保護。而沒有提前知會兩位導致兩位誤會，卻是傲天的不是！”

聽見唐傲天這樣解釋，穆玄英露出一個原來如此的表情，摸摸頭有些尷尬道：“原來如此，看來是我們誤會了門主的好意，實在是對不住……”他沒有多想，畢竟最開始是渺發覺屋子周圍有人，這才率先動手，沒想到竟是誤會一場，畢竟唐門門主與自己無怨無仇，也沒有道理跟自己過不去。

“他在撒謊，他的目的一開始就是沖著毛毛去的！”渺蹙眉不悅，根據自己在那人腦中看到的，分明不是像這門主說的一樣，他竟然如此顛倒黑白。

“看來姜姑娘果然是誤會了！”唐傲天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，轉頭對著唐泠問道：“唐泠，我問你，你奉我的命令前往竹苑之時，可有什麽冒犯姜姑娘的地方，導致她如此誤會……”聲音中隱約帶著一絲威脅的意味。

“啟稟門主，屬下前往竹苑，並未對穆少俠和姜姑娘有任何不敬之處，只是後來姜姑娘以為屬下是賊人，這才率先動手……”唐泠背後的冷汗直冒，雖然覺得這樣說有些對不起人家姑娘，但是某種意義上他說的也是實話，最初確實沒想動手來著。

聽見唐泠的話，穆玄英不禁開始懷疑難不成真的是像唐門主所說，這人只是派來保護他們的？而渺卻沒有絲毫動搖，她之前用了讀心咒之事，目前只有她跟穆玄英知道。她了解事情的□□，若是說出來，穆玄英必定會相信她，月弄痕說不定也會站在她這邊，可是唐門的其他人呢？

“看來，這真的是一場誤會，穆少俠還有姜姑娘，實在是對不住，讓你們受驚了！”唐老太太並不懷疑唐傲天的話，雖然她知道這個孫兒在某些方面一向很是執拗，但是卻並非是非不分，穆玄英剛助唐門解除了危機，無緣無故怎麽會找他麻煩？

對於老太太的致歉，穆玄英還不待有所表示，渺就率先搖了搖頭，她擡眸直視著坐在上首的唐傲天，目光中很是平靜，“門主明人不說暗話，這個人確實是你派去的，但目的卻不是為了保護我們，而是想要將毛毛抓走，你的目的根本就是毛毛。”

唐傲天無奈搖頭，看著渺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，他露出一副誠懇的表情，道：“姜姑娘何以會對傲天誤會至此，傲天與穆少俠無仇無怨，將他抓走是要做什麽？姑娘說這話，可有什麽證據？”

“我沒有證據。”渺面無表情的回道。

“呵……”唐傲天嗤笑出聲，神色間也有些不耐，“姑娘口口聲聲說傲天欲對穆少俠不軌，此時卻拿不出任何證據，這算什麽道理？傲天雖不才，卻也是唐門門主，可經不起姑娘這般汙蔑！”

渺目光平靜的如一汪潭水，她淡淡道：“我確實沒有證據，因為我是從唐泠那裏知道的。”

一瞬間，廳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唐泠身上，讓他直覺的如芒在背，他擡頭看見唐傲天那略帶殺意的眼睛，嚇得趕緊低下頭，辯解道：“屬下什麽都沒有說，是姜姑娘自己猜測的！”

“他確實沒有說，因為我是看到的……”渺此前的生活環境一向單純，實在是沒有遇上過如唐傲天這般狡詐多端之人，當下也不想藏著什麽，直白的就將讀心咒之事說了出來，“之前我用陰陽家的讀心咒探過這個人腦中的記憶，我見到唐門主在一間很昏暗的屋子中對兩個弟子下了命令，命他們將毛毛抓到他面前去，他有些事要通過毛毛來證實。”

此話一出，廳內的人都略顯驚愕，其他人是因為渺提到的讀心咒而發楞，穆玄英卻是對渺說的話有些不解，當下便問道：“阿渺，那唐門主到底要通過我來確認什麽？”

“我不清楚……”渺蹙眉搖搖頭，解釋道：“讀心咒最多只能看到一個人半個時辰內的記憶，若是超出半個時辰，探知的記憶就會變得模糊不清，時間再久點的就完全無法得知了。”

聽她這樣說，本來有些緊張的唐傲天卻突然松了口氣，這少女說的讀心咒雖然沒聽說過，但是這少女可能是出身陰陽宮的事他卻從唐老太太那裏聽說了，若這咒法真的管用，哪怕只是這少女一面之詞不足以讓人信服，那也必定會被與自己不合的唐懷信等人拿來做文章。然而此時一聽這讀心咒只能探得半個時辰內的記憶，這少女顯然並不知道他的目的，那他大可不承認便是！

想到這裏，唐傲天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神色，嘆氣一聲道：“這只是姜姑娘的一面之詞，姑娘既說曾用讀心咒得知傲天想要利用穆少俠，卻又說不出傲天這麽做的動機是什麽，如何能令人信服？”

“阿渺是不會撒謊的！”

穆玄英上前一步，擋住了唐傲天看向渺的目光，質疑道：“若真如門主所言是為了派人保護我們，那請問門主，奉你命令前去的人為何會在唐門衣飾之外掩上了黑衣？還行為鬼祟，被發現後甚至想要與我們動手！”

“傲天，這……”唐老太太一時間又有些拿捏不定，只得望向孫兒希望他能給出一個解釋。

“這只是穆少俠和姜姑娘的一面之詞！”唐傲天冷哼一聲，“當時在場的人只有你和姜姑娘還有唐泠，唐泠說他並沒有動手，只憑你二人的言辭不足為真！”

說到這裏，唐傲天將目光轉向了唐無樂，問道：“無樂，當時你也在場，你說說看，當時穆少俠和姜姑娘身上可有打鬥的痕跡和損傷，而唐泠又是個什麽情況？”

唐無樂暗道不妙，卻只得硬著頭皮回想了下當時的情況，回道：“當時穆少俠和姜姑娘身上並無打鬥痕跡，而唐泠，被縛在地上，形容狼狽，動彈不得……”

唐傲天聞言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，冷聲道：“這麽說，確實是穆少俠與姜姑娘動手在先？那傲天就要問了，不知穆少俠與姜姑娘先是對我唐門的人出手，爾後又汙蔑唐門門主，卻不知是何居心，難不成仗著對我唐門有恩，便可以放肆不將我唐門放在眼裏！”

這話說的很是嚴厲，一時間讓人無法反駁，穆玄英有些憤怒，卻也不知該如何開口。

渺看向唐傲天的目光中已經完全沒有了溫度，她輕聲開口，聲音裏依舊平靜無波，卻泛著一絲刻骨的冷意，道：“我知道的，都已經說了，無論你們信或不信，我並不在乎，因為這就是真相。但只要有我在，無論是誰，都別妄想利用毛毛去做任何事！”

“阿渺，不要沖動！”月弄痕一把抓住了渺的肩膀，低聲喝道。她剛才距離渺最近，所以渺的變化她是最先發現的，那股冰冷至極的殺意，絕對不是錯覺，渺剛才……恐怕是真的對唐傲天起了殺心。

月弄痕一直在旁邊，見事情的發展對穆玄英和渺越來越不利，心下亦是著急。她當然相信這兩個孩子，無奈江湖上很多事情，光有相信是不夠的，得拿出證據來，偏偏他們還沒有證據。此時這唐傲天步步緊逼，若是等會不好收場，她少不得要為兩人開脫解釋一番，本來已經做好了準備，卻不料渺這傻孩子被逼急了，竟然想直接對唐門門主出手，還好她及時發現攔下了她，不然恐怕今天他們三個都出不了唐門的大門了。

渺深呼吸一口氣，將心底泛起的殺意強行壓制下去。

她不善言辭，對與人相處之道，其實並沒有多少經驗，雖也會體貼身邊之人的情緒變化，對外卻一直是直來直去，一就是一、二就是二，並不擅長與人爭辯，更遑論伶牙俐齒，此番被巧舌如簧的唐傲天一番歪纏，楞是將事實歪曲，早已沒了與他耗下去的耐心。但是思及若是讓此事就這麽輕輕揭過，以後對方必不會善罷甘休，與其埋下禍患讓毛毛日後都陷入危險中，倒不如讓她出手解決了根源，也好一了百了！

雖然沒把握在這麽多人眼皮底下全身而退，也怕給月姐姐和浩氣盟帶來麻煩，但是她想若盡力一搏，總能殺了唐傲天，後果由她一人承擔便是。

卻不料，她殺心剛起，就被月弄痕識破，此刻只得作罷。

唐傲天看著場中面色不善的少女，俊雅的臉上露出一抹冷笑。就算知道了他的目的又能怎麽樣，難不成她還能眾目睽睽之下對他動手？他始終都是唐門門主，代表了威震蜀中的唐家堡，她若是對他動手，就是與唐門為敵，怎麽也別想平安走出唐家堡的大門！

至於那個身懷空冥決武功的小子，他遲早會從他身上得到空冥決和父親的下落！

“是誰說她沒有證據的？”

一個略顯沙啞的女聲傳來，打斷了唐傲天的思緒，他循著聲源擡頭看去，待看清來人後，雙目不由得瞪大，臉上滿是錯愕。

不止是他，基本在場的所有人，在看見進來的那個女子時，都一臉不可置信，唐老太太握著拐杖的手更是開始顫抖。

來人正是當年前往五毒臥底、卻不慎被烏蒙貴抓住煉制成屍人的唐書雁！

她此時一襲青衣，容顏與當年一般無二，仍是那麽青春貌美，但是昔日白皙如雪的皮膚，卻變成了青綠色，周身氣息也陰氣沈沈。

她一步一步地走進來，在唐傲天面前站定，居高臨下的看著他，冷笑道：“我的好爹爹，多年不見，不知您可有想念過女兒沒有！”

“書雁……”唐傲天吶吶的不知道說什麽才好，他目光有些呆滯的看著唐書雁，眉宇間突然閃過一絲痛苦。

“哼！”唐書雁面容扭曲，厲聲喝問道：“我的好父親！唐門受盡弟子敬仰的好門主！你擡起頭來看看，你自己還能不能認出你可憐的女兒如今的模樣！”

說著，唐書雁的指甲狠狠地抓進了自己青綠色的皮膚裏，一股濃綠色的血順著她胳膊的傷口淌了下來，滴到地上發出滋滋的響聲，竟然將地面腐蝕出了一個洞。而等她收回手，她胳膊上的傷口竟然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了。

她此時露出一個淒厲的笑，目光似乎要把唐傲天盯出一個洞，“我的好父親，這都是拜你所賜！拜你所賜！”

“書雁……”

唐老太太腳步踉蹌地從座位上站起來，揮開了旁邊侍女攙扶她的手，顫抖著想去抓唐書雁的胳膊，卻被她後退一步躲開。直到此刻，這位年過百歲的老人再沒了昔日的威嚴，看著形貌悲慘不似常人的孫女，似乎人又老了許多歲。

她老淚縱橫，輕聲喚道：“書雁，來祖奶奶這，讓祖奶奶好好看看你……你離家這麽多年，竟都沒有半點消息，如今，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！”

唐書雁見昔日對她疼愛有加的老祖母目中含淚，字字泣血，當下心中一酸，過去多年的委屈在這一刻全都爆發開來，一下子便跪倒在唐老太太的面前痛哭出聲，“老太太，是書雁不孝，書雁當年不該不告而別，更不該聽信了父親的話去做那傷天害理的事！”

唐老太太將唐書雁摟入懷中，祖孫兩個抱頭而哭。此時廳中靜悄悄的，所有人都沒有說話，只是靜靜的看著祖孫兩個互相垂淚，有的人看了唏噓不已，有的人看了亦是悲痛。

唐老太太松開懷中的唐書雁，用手抹了抹眼淚，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，“來，書雁，你先來這邊待一會，稍後再陪祖奶奶說說話。”

待唐書雁在旁邊站定，唐老太太一臉歉疚的對旁邊的月弄痕道：“唐門家門不幸，讓月姑娘見笑了，老身敢請月姑娘將先前之事放一放，讓老身先處理完家事，定會給月姑娘、穆少俠還有姜姑娘一個交代。”

月弄痕見狀，配合道：“應該的，老太太不必掛懷，那弄痕與這兩個孩子，就先行回避了！”說完，沖著穆玄英和渺招招手，三個人侍女的帶領下一齊離開了主樓。

唐老太太直到月弄痕三人失去了蹤影，這才深吸一口氣，轉過身面對唐傲天，手中的拐杖往地上重重的一拄，怒聲喝道：“還不給我跪下！”

“奶奶……！”唐傲天見唐老太太發怒，心中滿是惶恐，立刻就從輪椅上離開，直直地跪在了唐老太太的面前。

“你說，書雁可是你的親生女兒，你當年到底讓她去做了什麽，才把她害成如今這個樣子！”唐老太太見唐書雁現在的樣子，心中已是氣急，當即就對這個自己一向疼愛有加的孫兒發難。

“奶奶，傲天也是為了唐門的發展……”唐傲天急急解釋道：“五毒教一向與我唐門不對付，可謂是唐門的心腹大患，書雁她身為門主的女兒，不正該為唐門好好出一分力……故此孫兒才派她潛入五毒當臥底，但是誰曾想她會變成這個樣子，孫兒看了也是心痛難當！”說著，他的眼中泛起了幾絲淚光，可惜，只換來唐書雁的一聲冷笑。

“哎呀，沒想到門主你為了唐門還真是舍得，書雁這麽伶俐懂事的孩子，如今變成了這副摸樣，你這當父親的，我看難辭其咎！”唐懷信在旁出言諷刺道。

唐老太太沒理會唐懷信的添油加醋，此刻她滿心疲憊，看著跪在地上的孫兒，淡淡道：“為了唐門？那我問你，你把書雁派去五毒當臥底的這幾年，又給唐門換來了什麽？你口口聲聲說是為了唐門，依我看，恐怕是為了你自己的野心！”

“奶奶，孫兒不敢！您要相信我……”

唐傲天此刻什麽辯解的話也說不出了，他當年確實是為了壯大唐門，為了讓唐門恢覆以往父親在時的輝煌而舍棄了很多東西，如今他雖然心痛，卻不曾後悔，如果這是達成目的所必須的代價，那麽這些代價，他願意承受！

“你糊塗啊……”唐老太太將拐杖重重的在地上一戳，恨聲問道：“我問你，今日那姜姑娘所言到底是不是真的，你果真是派人去抓那穆少俠？你又想做什麽！”

“孫兒並沒有要傷害那穆少俠的意思，只是孫兒看出了那孩子身上有空冥決的武功，便尋思也許通過他，就能找回失蹤多年的父親，並無他意啊！”唐傲天連忙解釋道。

卻不料，唐書雁此刻冷笑一聲，拆臺道：“為了尋找爺爺？我看，恐怕是為了那本空冥決吧！您當年在楓華谷之戰時，做的難道還不夠多？那麽多叔叔伯伯在那一戰中死去，您難道就沒有一點後悔之心！”

“什麽楓華谷之戰？”唐老太太心中一凜，頓時覺得唐書雁話中有話。難不成當年那場大戰，也有唐傲天的搗鬼不成？當下便問道：“書雁你這話是何意，當年與明教的那場戰鬥，到底是怎麽回事，你說清楚！”

“是啊，書雁，難不成當年還有什麽隱情不成！”唐懷義臉色不太好，此刻也是急急追問。當年楓華谷之戰中，唐門著實折進去不少人，其中就有唐懷義亡妻留給他的獨子唐傲風。

唐懷義一生淡泊名利，卻曾有一個很恩愛的美貌妻子，在三十歲的時候逝去了，只給他留下一個十二歲的兒子。因與亡妻感情極好，從那以後唐懷義就一直跟兒子相依為命，但誰能想到，楓華谷之戰又讓他失去了唯一的兒子。雖然還有孫子孫女在身邊，讓他不至於生無所戀，但是對於獨子的死，他卻一直都不能釋懷，即便後來知道兒子尚在人間，但這麽多年卻是一直都沒有消息。此刻聽唐書雁提起當年楓華谷之戰或有隱情，當下哪還能穩得住。

唐老太太見唐懷義情緒激動，心下嘆氣，這是她唯一的親生兒子，但她給的關心卻一直都不夠多，當年親孫子折在那場戰鬥中，她未嘗沒有心痛，可她不是只有一個人，她還是唐門的主母，在門主重傷、大半精英折損之下，她只能站出來統籌大局！

“書雁，你是怎麽知道的……！”唐傲天低著頭，聲音有些顫抖，驀地又想起來那些死去的堂兄弟和弟子們的臉，這是他在追求理想的路上，付出的最慘烈的代價，無數次午夜夢回，他都會被自己的噩夢驚醒。

那是他最不願意提起的回憶……

被數道急切目光註視著的唐書雁，此刻卻沈默了下來，她嘆了口氣，看著地上形容憔悴的唐傲天，突然覺得當年的自己簡直就是一場笑話，在這個男人的野心之下，別說是女兒，恐怕哪怕是他自己，只要能夠達成目的，他也是舍得的！

“傲天大哥，事已至此，不知你可曾悔悟……”

隨著略帶滄桑的聲音傳來，一個身著玄衣、白了半頭青絲的中年男子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主樓的大門處，他飽經風霜的眼睛，此刻正帶著些許的懷念朝著這邊看來。

待看清楚這男子的面容，唐懷義頓時有些不敢置信地喚道：“風兒……？”

這身穿玄衣的中年男子，正是唐懷義當年本該在楓華谷一戰中死去的兒子唐傲風，他此刻走上前來，一撩衣擺便在唐懷義面前跪了下來，悔聲道：“不孝子唐傲風見過父親，這許多年來未能趕回父親膝下盡孝，是傲風錯了！”

“風兒……”唐懷義老淚縱橫，沒想到自己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兒子一眼。

唐傲天則是看著唐傲風的目光中滿是覆雜，他嘆息道：“原來你真的還活著，風弟……”

聽見唐傲天開口，唐傲風跪在地上，微微側頭看著他，雖然此時臉上已有了歲月的痕跡，頭發也大半變白，但他此刻微微一笑，竟讓人從他身上又看到了昔日那個俊逸爾雅的年輕人的影子，這麽多年過去了，他似乎一點也沒變。

“我確實還活著，而大哥也是老樣子……”他慢慢收斂了笑意，看著唐傲天的目光中平靜帶著些覆雜，“大哥可知，我這多年來，都是在什麽地方，又是跟誰在一起？”

“你……”

唐傲天不解其意，亦不明白這個闊別多年的弟弟想要說什麽，但是見他的目光越過自己往自己身後而去，還有身邊的人面露的訝異之色，他心中有些猜測，卻不敢置信，身體微微顫抖著轉過身去，正好對上了那雙慈愛卻帶著些許無奈的雙目。

那雙眼睛，睿智，犀利，卻也慈愛，是過去只在自己幼時的夢中才會出現的眼睛……

唐傲天張了張口，頓時覺得喉嚨有些幹澀，他對於眼前這個已經幾十年沒見的人，幾乎是不敢認，卻還是顫抖著開口道：“父親……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描寫一個話不多的沈默女主其實好蛋疼要過多描寫心理啊QWQ……

以及，作者寫著寫著突然就覺得唐簡雖不愧是一代大俠，卻著實不是個好父親。他為了蒼生傾盡全力，於無數人有恩情，卻過早的在自己兒子的生命中消失……唉，也是唐傲天執著太過，看游戲裏他後期似乎悔悟了，對唐無影也沒那麽排斥了，希望能改好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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